槐乡大地
母亲的韭菜兰
◎ 李峥嵘
凌晨三点,我突然醒了。银色的月光散满房间。 雨后清冽的风从窗口滑入,轻摇着窗下一朵盛放的韭菜兰。
母亲喜欢花。前年,妻和我接她与父亲来小高层的新家小住。母亲看见阳台空落落的,提议养几盆花花草草。妻欣然允诺,顺便搬来一个普通的花盆,里面种着一株叶片发黄的韭菜兰,无精打采,竟没有一朵花。
“妈,这些天收拾新家,没工夫打理原来养的韭菜兰,快干了”,妻有点惋惜地讲道:“好不容易搬新家了,干脆换个新盆栽个贵点的花”。她顺手把花盆移到门口,准备外出时带走。
母亲有些急,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,欲言又止。妻已读懂了她的意思。把韭菜兰送回了母亲卧室里的阳台上。并将网购的小花铲送了过去。
“你俩是富汉的祖爷爷,就知道扔!种花不在乎花盆好坏,用心才能养好”,隐忍不是母亲的性格,没有劈头盖脸给一顿已经算照顾了,她终究还是一吐为快。我和妻不约而同吐舌,相视一笑,照单全收。
清晨,广胜寺第一缕阳光,映亮卧室里窗帏。母亲已起身坐在阳台上,看看东边的飞虹塔,一会儿又低头端详那盆失落的韭菜兰。她操弄着小钗松土,接着又移步取来清水,轻轻浇在根部。母亲把晾晒的衣物收纳起来,让阳光眷顾这盆韭菜兰。
这花儿似乎有了灵性。有一天,母亲喊我:“来!你不是能的会照相?韭菜兰长出几个花骨朵了,你也不赶紧去拍”。天哪,那盆韭菜兰竟长出几枝纤细粉红的花蕾。过了三两日,次第绽放出五六朵粉色的花朵。我持续跟拍,那花瓣,花蕊骄傲地展示着自身的美丽,连同母亲的笑容,已在流逝的时光中成为记忆的一部分。
“当初,你们不是要扔吗?”母亲仍然采用旧事重提的模式,我们还是笑而不答。
冬日里,母亲的身体已变得更加孱弱,她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,平静地说道:“小娃儿,我的病这次挺不过去了,你心里要有准备”。“妈,没事的”,我给母亲宽慰。“娃,你没遇过事,别憨了。去,弄点水,替你 妈浇下花,好赖是个生命。我确实没劲儿照顾它了”。母亲远远地凝视着她呵护下依旧绽放的韭菜兰。
岁末,母亲外出就医,病情恶化。我握着母亲的手,经历这人世的生离死别。
料理完母亲的后事,那盆她心心念念的韭菜兰也枯萎了。妻说:“一定要救活,这是妈妈喜欢的花”。也许是母亲在天有灵,也许是妻的善良温柔,近乎干枯的韭菜兰又长出新叶,竟独独开出一朵花来。
“嘿,小娃儿,快来拍”,妻喊道。镜头里是母亲喜欢的酷似萱草花的韭菜兰,眼眶里涌动的是无尽的思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