槐乡大地

宁静致远,淡泊明志
◎ 卫方正
 
  ……翻开一看,是写得很好的字,开首便道:
  “赫胥黎独处一室之中,在英伦之南,背山而面野,槛外诸境,历历如在机下。乃悬想二千年前,当罗马大将恺撒未到时,此间有何景物?惟有天造草昧……”
  哦,原来世界上竟还有一个赫胥黎坐在书房里那么想,而且想得那么新鲜?一口气读下去,“物竞”“天择”也出来了,苏格拉底、柏拉图也出来了,斯多葛也出来了。学堂里又设立了一个阅报处,《时务报》不待言,还有《译学汇编》,那书面上的张廉卿一流的四个字,就蓝得很可爱……
  ——以上文字,出自鲁迅的《琐记》,系《朝花夕拾》中的一篇,回忆其少年读书时的某一时刻。
  那一刻的鲁迅,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,不被打扰。于是,他开始神接严复,神游八极,独立地阅读与思考,沉淀与成长。其精神仿佛宁静处的青竹,默然坚实,悄然抽节,蓬蓬勃勃,势趋凌云。
  像鲁迅一样优秀的那些人们,在其青少年时,也都有于独处中蜕变的体验与经历。孔子十有五而志于学,千古圣贤之路由此发轫;牛顿十六岁时避瘟乡下,万有引力、光学分析、微积分的思想开始孕育。司马迁于少年而壮游天下,感慨生焉;诸葛亮而立前躬耕南阳,不求闻达……
  青少年之于一生,如同万丈高楼的地基,千里大河的发源,需要扎扎实实地蓄养,安安静静地成长。所以,除了少年人应有的朝气或与活力,还应该有少年人应有的宁静与独处。或者说,有意识地宁静与独处,应该是朝气与活力的非常关键的另一方面。若只有浮躁与炫耀,其人恐难成大器。当“初唐四杰”名满天下时,裴行俭给出了智者的预判:“士之致远,先器识而后文艺也。勃等虽有才名,而浮躁浅露,岂享爵禄者?杨稍似沉静,应至令长,并鲜克令终。”最终,这四人“卒如其言”。
  “初唐四杰”以文章名世,尚且如此,如今以一些小小特长而少年成名的所谓“小明星”,其前途如何,我看就不用说了罢。不是我妒忌别人家的孩子,而是天道如此。古人云:“少年得志大不幸。”诚哉斯言。
  上文曾提到的诸葛亮,在写给其子的《诫子书》中说得再透彻不过:“夫君子之行,静以修身,俭以养德。非淡泊无以明志,非宁静无以致远。夫学须静也,才须学也,非学无以广才,非志无以成学。淫慢则不能励精,险躁则不能治性。”安静下来,不被打扰,远离尘嚣,抱朴见素,是成就大器的前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