槐乡大地

村口的老槐树
◎ 陈国明
 
  盛夏七月的清晨,漫步在街道边的人行便道,道路旁边,每隔约5米远就有一株直立高耸郁郁葱葱的国槐,像撑开蘑菇状的葱绿的巨伞,枝叶繁茂,团团碧叶间,一簇簇黄白相间的槐花竞相盛开,梢头缀满了墨绿的米粒大的槐花蓓蕾,人们称为槐米。它的主要成分是芦丁,芦丁是一种天然的抗氧化剂,可凉血止血、清肝泻火,是一种清热凉血的中药材。槐花清香入鼻来,脑清神爽好精神。
  早年间,曾多次遇到背着塑料袋,手持长长的木杆(竹竿)一头装有铁钩的环钩子的男女,勾住枝条抬头采摘那一嘟鲁一嘟鲁的槐米。近几年不见采摘槐米的了,看到几位年龄大的老妪,骑着电动三轮,拿着笤帚小簸箕,在行人道上扫集金黄的槐花。
  此时的乳黄槐花间夹杂着嫩绿的槐树枝叶,犹如一把把巨大的黄绿相间的遮阳伞。成为县城一道美丽独特亮丽的风景线。
  微风吹拂,花团锦簇,落英缤纷,一朵朵一片片乳黄色的花瓣,像隆冬的雪花轻歌曼舞,飘洒,路面上像铺了一层金黄色的绒地毯。小风慢落鹅黄雨,看到槐花一寸深。整个县城氤氲在槐花的清香里。地上啄食的麻雀好胆肥,人或狗到了跟前才扑棱棱飞起,与喜鹊还有不知名的鸟雀穿梭于树木间或隐身于树冠中。嗡嗡的蜜蜂与五彩斑斓的蝴蝶共舞。
  思绪万千,浮想联翩,藏于脑海深处的故乡村东口的大槐树呈现在眼前。
  村子东边伫立着一棵古老的大槐树,老人们说,打他们记事起,槐树就这般粗壮古老,约有几百年的树龄了吧。它是故乡的守望者,岁月的流转与历史变迁的见证者,承载着岁月的痕迹。笔直丈余高的粗壮树干,需三四个人才能环抱。树干遒劲挺拔,皮糙皲裂,纹理粗犷,虬曲苍劲。粗壮的树干,承载着岁月的厚重。由于常年大多西北风吹拂,主干略向东南倾斜。
  裸露的光滑的根系像老人手臂上突出的青筋,深深扎根在大地。粗壮的树枝伸向不同的方向,枝叶葳蕤,茁壮成长,老当益壮。宛如巨人的臂膀撑开墨绿的巨大遮阳伞,给大地送来一片荫凉,庇护着树下一方天地,佑护着附近的村民。
  春回大地,万物复苏。沉睡了一冬的大槐树苏醒了。干枯的枝干梢头,不知不觉间冒出了簇簇浅黄色嫩叶,犹如繁星点点,在微微的春风里轻轻摇曳。新枝嫩叶,嫩绿新装,看不到它的衰老和沧桑,满目中尽显茂盛与年轻。清晨,鸟巢里的麻雀、喜鹊叽叽喳喳,欢快的叫声像闹钟的铃声,唤醒了大树周围的子民,青壮男人挑担提桶,到对面的南坡里甜水井挑水,添满水缸。妇女们打扫庭园,捅炉子、纳麦秸、放干柴、压黑炭,弯腰点火,窑顶上的烟囱里青烟袅袅,飘移升空,与晨雾交织。孩童们背着书包,走出院门,迈向学校。槐树下弥漫着生活的烟火味道。
  槐树下最热闹的是夏天,那里成了周围人们的避暑纳凉之胜地。夏日,大槐树枝叶繁茂,郁郁葱葱,如撑开的巨伞遮盖着烈日炎光,槐树下斑驳陆离的光影,那是茂密的枝叶将炽热的阳光层层过滤洒下的。
  20世纪六七十年代,家家人口多住房少,又无电扇、空调等纳凉工具。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,烈日酷暑,古槐周边劳累了的人们纳凉解乏,齐聚在槐树下,靠墙根与树根或蹲或坐,有的脱下鞋垫在屁股下,也有人坐在裸露的树根上,靠着树干,闭目养神。男人们谈天说地,聊着大事小情,家长里短,奇闻轶事,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。妇女们聚在一起,唠嗑时也不忘做针线活儿,张家李家媳妇闺女,银铃般的笑声飘向远方。男童们蹿来跑去,你跑我赶,女孩子像蝴蝶似的踢毽子、跳房子,欢声笑语惊起树上的鸟雀,扑棱扑棱绕树飞跃。
  吃饭时分,周边的汉子小伙端着粗瓷大碗,盛满寡水的米洒的稀饭,蹲着坐着,呼噜呼噜连吃带喝,一边吃喝一边排答(聊天),谈及风流韵事,哈哈大笑声惊醒了沉睡的黄狗,睁眼乱叫唤,更引起了一帮人的开怀大笑。
  夏收季节,大槐树紧邻生产队打麦场。男女青壮劳力下工回家捎担着麦捆摞放于打麦场,聚在大树下遮阴纳凉喝水解渴,妇女们早晨摊场、擞场、翻场、起场,中间歇息时,槐树下妇女们或坐或站,欢声笑语,情满人间。那些卖蔬果的小商贩(串担的)放下担筐,边歇息边叫卖,人们看着议论着瓜果蔬菜的品相品质及价格,买上一把嫩绿的韭菜菠菜,来一把小葱,丰富调剂自家的饭菜。
  大槐树静静地伫立在一旁,聆听着富有生活气息的聊天声笑语声,槐荫凉气驱散酷暑,微风吹拂,带来丝丝清凉,好舒适好惬意。槐树像宽厚的长者,静静地聆听目睹着,默默地守护着这份宁静与欢乐!
  盛夏时季,槐树上墨绿的槐米渐渐变大变浅黄,花蕾绽放,一簇簇乳黄色的槐花像倒立的小伞,乳黄槐花,花团锦簇,微风习习,落英缤纷,槐树下洒满了一层浅黄色的槐花,好傢铺了金色地毯。四面八方飞来的蜜蜂,采集花蜜,嗡嗡声萦绕周围,花蝴蝶上下翻飞,弓背虫吐着细丝,悬吊在半空,鸟雀叽叽喳喳,人们的谈笑声,大槐树下奏响了一部乡村欢乐乐章,令人陶醉而难忘。
  秋风瑟瑟日渐凉,满目山河落叶黄。秋风吹拂,落叶纷飞,金黄的树叶像蝴蝶在风中漫舞,轻轻飘落在大地,仿佛铺上了一层金色的柔软地毯。金秋时节,秋风送爽,硕果累累,丰收季节。男女老少脚步匆忙,满脸笑容,收割担运不同的农作物。孩童们在槐树下欢快地追逐蹦跳、嬉笑打闹,欢快的笑声飘荡在秋风中。树上的鸟雀飞离鸟巢与树梢,飞向田野的秋田,忙于觅食,糜子、谷粒等,低头啄食。归巢时还噙着食物,可能是储存吧。槐树上结满了晶莹剔透的槐角,一串串垂挂在树梢,在秋风中摇晃摆动,孩子们采集砸碎,揉成蛋球,埋入一截细绳,抡着圈,乐此不疲。以前不知槐角的用处,如今上街,遇到不少人手持长木(竹)竿顶端带环钩的工具,抬头伸腰采摘树梢的槐角。
  冬天来了,老槐树昔日的繁华不再,满目光秃秃的桔黄树枝,大大小小的枝条上羽毛编织的鸟巢引人注目。北风呼啸寒风凛冽,古老槐树傲然挺立。纷飞的雪花,为槐树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装。孩子们在树下堆雪人、打雪仗,欢笑声打破了冬日的宁静。远远望去,老槐树洁白无瑕,晶莹剔透,宛如一位素衣仙子。
  岁月轮回,年复一年。老槐树见证了乡村的兴衰与变迁。看到了鸟巢里的小鸟长大飞往别处另筑新巢,看到了村里好多人家举家迁移至近的县城、市区,远的省城及边远地区,看到了一座座新院落平地而起,宽敞的水泥路穿村而过,路面硬化家家通。网络通讯四通八达,互联网入万家。看到了一代代学子勤学苦读,走出农村,奋斗在不同的岗位,看到了一批批青年男女怀揣梦想离开村庄,就近或远赴大城小镇工厂厂矿辛勤奔忙。大槐树期盼着远方游子的归来,离乡的人们常常思念着老槐树。
  悠悠天宇旷,切切故乡情。粗壮的老槐树,春天嫩枝新芽,夏天绿荫如盖,秋天落叶纷飞,冬日傲雪凌霜。历尽沧桑的老槐树的身影已深深地铭刻在记忆深处,成为离乡人永远的牵挂,成为游子们难舍的乡愁,也成为最温暖的慰藉与珍贵的宝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