槐乡大地
瓜 田
◎ 李峥嵘
麦收将尽时,瓦窑头村里走街串巷的小贩经过家户门前,有意停步,接着引颈高呼:“卖西瓜哩哞”。
“卖西瓜地”,半晌后,门里有微胖、肤色黝黑的中年妇女走出来,开口问,“什么价钱?”。那表情有距离感,明显是打听西瓜刚上市的行情,并无真正出手的意思。
小贩把载着瓜篓的自行车,依墙而靠,停稳。眉宇间有点兴奋,但凡有一点成交的机会,都要认真对待,不能有一点不屑与懈怠。
“安心要吗?果真要,再给你出个实在价!”小贩对这样顺口试探性的发问,极具应对能力。
那女人答非所问:“甜吗?”
“不怕,尝尝!不甜不要钱。”这当儿,小贩顺手对着车篓里的西瓜弹指,听见“嘭、嘭”的响声。“肯定比砂糖都甜”。卖瓜的有点自夸。他取出一个瓜,托在左手上,右手抽出西瓜刀来,准备下手切出“三角豁口”。
“不、不、不要”,那女人退了一步,急忙摆手。她知道,卖瓜的都是老江湖,这种进攻性的营销手段,往往难以招架,最终会在西瓜的甜度上,产生难以调和的巨大分歧。进而演变成一场有火药味的唾沫星子四溅的口水战,陷入难以收场的尴尬境地。
“这会儿的瓜有点早,大概只有七八分熟,” 炕沿边,姥姥对着姥爷大声说道“非但贵,吃了还会拉肚子”。听到这,我躺在炕上,停止打滚儿。我偶然用余光发现姥姥给姥爷挤眼。我顿时明白了姥姥的用心,也读懂了姥爷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调高了收音机的音量,足以盖住空气中荡漾而来的小贩卖瓜那高亢的音波。
随着小贩的叫卖声,由远及近,再由近及远;由小变大,再由大变小。我内心被强烈的渴望所侵蚀。眼眶涌动着波,我吞咽口水的动作,姥爷看得格外分明。
“贵就贵,咱没多有少”姥爷终于说道:“给娃买上一瓣也算”
“你口袋里有几个糟钱儿?”姥姥回击:“你会为人,我当恶人。这又不是打不过的事”。她边说,还是转身向院外迈步走去。我早已狂奔,追撵那个一走两回头的小贩去了。
挑的瓜尽管是那两个篓里最小的,我已心满意足。瓜贩切出三角锥形的样儿,我争着尝了一口,一股劲儿说“行,真甜”。与姥姥审视挑剔的目光相触,生怕她反悔,放弃下手的计划。
“真丢人,吃得这么干净,干脆把皮吃了算了”姥姥冲我笑着,我吃瓜的憨样狼狈得一塌糊涂。姥爷也停下来,忍不住笑了“出了门,可不敢这样,怕人笑话”
我把西瓜皮扣在头顶,凉飕飕地。我伸出舌尖,把唇角的西瓜籽卷入口中,半晌才吐入掌心。
“籽留下,明年咱自留地里种”姥姥兴奋地说“到时候,额娃整个夏天一屁股坐在瓜田里,不用花钱,便能天天吃瓜”。
“立秋后的西瓜,不能吃,易闹肚子”,我在立秋后,再次听到姥姥这样的说辞,听着,想着,心里突然没有了抱怨,反而荡漾着满心欢喜。
尽管那个瓜田一直没有变成现实,但那种美好的希冀,在我内心始终是一种与幸福相伴而生的温暖所在,伴我成长,时时铭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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